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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记忆里

母亲从来没有当着我们的面流过眼泪

在侯家大院

母亲只当着两个人的面流过眼泪

一个是桃儿姐姐

另一个就是我们的吴三爷爷

这一天

母亲把吴三爷爷请到了房里

和他说起了桃儿姐姐的事

去年孩子们一起去杨村走百病

吴三爷爷就负有和老九娘带信的使命

母亲托住吴三爷爷说

无论桃儿是怎么说的吧

反正桃儿的婚事实在不能拖延了

桃儿姐姐已经是十八大九的人了

把这样的成年姑娘留在房里做事儿

侯家大院已经有人在暗中说三道四了

因为我们侯家大院有个规矩

使女到了成亲的年龄

一定要送回家去成亲

成亲之后

而且还得生了儿子

才可以再回到侯家大院来

那时候就是终身制

直到老了

一刀切算下来一笔可观的养老金

才会离开侯家大院

老九娘自然知道侯家大院的家规

几次到侯家大院来问安

都要和我母亲密谈关于她女儿的事儿

晚上和桃儿姐姐住在一起

母女两个一谈就是一整夜

只是到了第二天

老九娘向我母亲告辞的时候

却只向我母亲说着

就是我牵来九头牛

也休想把它从侯家大院拉走了

这时

桃儿姐姐跟在老九娘的身后

一句话也不说

赶着他娘快走

还在她娘的身后嘟嘟囔囔的说着

你少给奶奶添烦吧

侯家大院里的事情够多的了

去年带着孩子们去羊村走百病回来

吴三爷爷到我母亲房里诉说他在乡下和老九娘说过的话

还是没有办法

老九娘只说是桃儿不肯离开侯家大院

可是

母亲对吴三爷爷说

可是

他总不能留在我房里呀

吴三爷爷摇摇头

也只是一声声的叹息

唉

今天我母亲又和吴三爷爷说起了桃儿的事儿

难免

母亲就想到了自己的种种不幸

他三爷爷知道这府里的事情

也真是够我伤神的了

爷爷只是事事要个体面

奶奶又不问家事

各房各院比着花钱

孩子们的爸爸不知道自尊自爱

小跨院里还住着那么一个姨娘

蒙之读书要有人照顾

两个女儿又是三天两日的生病

松哥虽然是住在奶奶房里

可是事事也要桃儿操持啊

还有菊儿

小弟

你说说

桃儿真若是走了

这些事情

可是有谁替我操心呀

唉

说着

母亲又叹息了一声

哎

吴三爷爷历来最同情我母亲

侯家大院

各房各院

无论什么事儿

最后都得是我母亲设法成全

苏艳热心社会活动

把菊儿姐姐放在了我母亲的房里

三间隙和苏燕离婚

还要我母亲出面娶苏家了结

再至于各房各院种种的开销

那就更是千头万绪了

无论是花多少钱

也无论是干什么事儿

一句话也不能问

我母亲在马家做姑娘的时候

名门闺秀

怎么就嫁到这么一个暴发户人家来做大总管了呢

吴三爷爷身为老仆

对侯家大院里的事情不能过问

但他看在眼里

对我母亲的同情埋在心里

吴三爷爷时时说

我母亲是世上最难得的好人

老奴才也是替大少奶奶想过的

真是桃儿走了

这府里

可就真是累了大少奶奶了

呃

只是如今桃儿大了

大少奶奶又急着把桃儿送回去

老奴才平时也没少和桃儿讲种种的规矩

呃

让老奴才说个办法

呃

老奴才还真是为难了

呃

老奴才留心过的

这府里

还真再没有一个比得上桃儿的姑娘了

不管怎么着吧

反正这件事再耽误不得了

我母亲对吴三爷爷说着

吴三爷爷也知道这府里的规矩

像桃儿这样跟了我十几年的孩子

到了成亲的时候

那是要按照亲生女儿对待的

虽说不会有什么金的银的吧

可是穿的戴的

我绝对不会委屈孩子

大少奶的心好

其实一老奴才在一旁看着

桃儿这孩子

可不贪图府里的赏赐

唉

孩子也是命苦呀

他怎么就生在穷苦人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