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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声音
伊涵在沙丘深处独自睡了一个晚上后
决定去找父母
其实以前也有过一回
是这样的深夜里
繁星满天的时候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等到父母回来这片沙丘深处
他就独自睡了
他知道
在这沙丘里或近或远的地方
还有其他的羚羊也睡在星光下
一直到第二天的傍晚时分
父母终于回到这片荒漠里了
他们风尘仆仆而又满脸愉快
父亲的背上搭着几树依罕没有见过的连枝带叶的果实
枝叶不起眼
但是那些果实
那些小粒的又圆又透亮的橙黄色果实
一涵只看了一眼
就感到心醉神迷
他迎上去
呆呆的盯着父亲的背上
父亲一抖身体
就把这些橙黄色的果实抖到了地上
尝尝看
真是好吃极了
母亲说
慈爱而又带些兴奋的望着伊喊一罕
也不问这是什么果实
就低下头开始吃了
真是太可口了呀
酸酸甜甜
汁叶饱满
伊罕从来也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自从他出生以来
就吃着麻黄
唧唧草
苔草
沙边这些杀生植物长大
到了冬季则只能啃食干掉的草茎和枯叶
怎么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香甜的美味呢
只一会儿功夫
他就把那些橙黄色的小果实全都吃掉了
父亲和母亲都看着他笑
母亲说
这是沙棘
我和你父亲走了很远的路才碰上的
不能老是只吃麻黄
唧唧草
苔草 沙鞭
偶尔也要找寻一点新鲜的口味
会很有幸福感的
我现在觉得很幸福
那时候
伊罕笑着
把自己的一对脚挺得高高的
不过这一回
父母在夜晚没有回到沙丘深处睡觉
伊涵整个晚上都睡不踏实
中途反复的醒来
抬头看天
也是繁星满天
但那些繁星让他心烦意乱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
第二天一早
天刚蒙蒙亮
一喊就动身了
他要去找他的父母
他不知道它们在哪里
但是他要去找
总比待在这儿强
那样会闷死的
拂晓的空气有着丝丝的凉意
那些还没有远去的星星好像带着露水的寒意
因为感到心慌意乱
所以他是飞奔过他生活的荒漠地带的
他朝着山上绿意浓的地方奔跑
他想
上次父母带回来的那种叫做沙棘的橙黄色小果实
一定是结在茂密的枝叶上
在绿意浓的地方就能找到沙棘吧
找到了沙棘
也就找到了父母
他们又去吃好吃的沙棘了吧
可是
为什么不带上我呢
伊罕像离弦的箭
前后肢分别并在一起
后肢用力向后蹬
身体跃入空中
着力时再用力后撑
这种跳跃式的奔跑使得他的身体在空中画出一道波浪起伏的曲线
在平时
这曲线会十分优美
但是今天这个清晨
因为仓促而急躁
他的跑姿失掉了从容和优美
不过它终于到达了那绿意很浓的地方
那是一大片灌木丛
散发出一种伊罕几乎不曾嗅到过的浓郁的草木气息
他匆匆在这找寻了好一阵子
也没有看到橙黄色的沙棘果实
打算要往山的更高处攀登
爸 早上好
灌木丛中传出来一声又亮又粗的问候声
一罕四下里张望
除了绿葱葱的草木
没有看到问候者
他静静的站着等待
我在这儿呢
那个亮而粗的声音又说
还发出了笑声
哈哈哈 这儿 这
嘎依罕又环顾了一遍灌木丛
还是一无所获
一阵枝叶的唰唰声
灌木丛中走出了一只美丽的蓝玛姬
它通体蓝灰色
镜像和肩部颜色更深
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
尾雨由灰蓝色渐变为暗紫蓝色
并渲染着金属绿和金属紫蓝色
长长的开屏一般的尾宇中央
有一对尾宇格外长
富有弹性的弯曲成一个美丽的弧形
高高的翘在其他尾宇之上
啊
兰玛基伊喊叫道
蓝玛姬轻轻转动了一下脑袋
一双被酒红色圆脸圈起来的黑眼睛专注的看着伊海
真是稀客
你们羚羊一般是不会来这种地方的
你们有自己的专属地盘
那么
你今天是来玩儿
还是来寻找什么
我看到你不住的东张西望
伊罕有点沮丧
眉端挂着焦虑
是呀
很抱歉闯进你的地盘了
不过这山也是我们共有的对不对
也对
蓝玛基再次嘎声笑起来
哈 那么
你们这一带有沙棘吗
伊罕问
蓝玛基晃了晃它长长的美丽的尾羽
说
没有
我们这一带没有
不过我知道前面要走很远的路
那儿有沙棘
怎么
你是缠沙棘了
原来你东张西望是在寻找沙棘
嘎伊涵感到浑身不适
他还说
也可以说是在找沙棘
其实我是在找我父母
他们走出很远
一直都还没有回来
找沙吉和找父母之间有什么关系
兰玛吉不明白
不过他没有多问
而是说
怎么样
要不要我陪你去找沙吉
找你的父母
好的
如果你愿意的话
谢谢你
蓝玛吉
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叫什么吗
我叫伊海
你就叫我蓝玛姬吧
我对这个称呼很满意啊
可以说是非常满意
因为它很美
所以我就不打算再重新给自己起个名字了
好吧 那么
蓝玛姬
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可以
当然可以
伊海
伊海和蓝玛基一起向着更远的地带走去
渐渐的
更加不同的景象出现了
它们脚下的地面上生长着种类繁多的新鲜碧绿的植物
草叶
草很柔软
草叶之下是草根交织成的软韧的草皮层
有些地方还有觅食的藓类
这里应该是高山草甸了
我也在找
我一直想在自己生活的地方找到一片湖
一条溪
总之
希望就近会有干净的水源
蓝玛基一边走一边说
伊罕的心思全不在蓝玛姬说的话上
他忧心忡忡的走着
心不在焉的问
哦
水源
为什么呢
你没有发现吗
蓝玛姬稍稍有些惊讶的问
你看我全身的羽毛
上面落满了矿灰
当然
这不是一天两天落成的
而是日积月累
日积月累呀
伊涵这才注意的看了看蓝玛姬的羽毛
发现在羽毛的缝隙间确确实实有着深灰色的粉尘
只是先前自己只看到了蓝玛姬蓝灰色羽毛上闪烁的金属般的光亮
没有发现这些粉尘
那么 你是想
一罕不明白
他也没有力气去考虑这个问题
他的心思真的不在这上头
我得好好洗个澡
洗掉这些矿灰
我可是一只爱干净
爱臭美的蓝玛鸡
其实这个没关系的
一罕说
你已经很漂亮了
啊 那可不行
不干净就谈不上漂亮了
蓝玛姬轻快的迈动珊瑚红的双脚
连连摇头说
那些采矿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我诅咒那些机器
因为他们脚起的矿灰把一只漂亮的蓝马鸡变丑
哦哦
一喊三心二意的答应着
仰着头朝前方张望
居然看到不远处呈现出一片橙黄
他心头一喜
问蓝玛姬
那是沙棘吧
蓝玛基向前方扫了一眼
说 嗯 是沙棘
伊汉奔跑起来
前后肢分别并在一起
后肢用力后蹬
身体跃入空中
着地时再用力后撑
因为急促
他的跑姿不但失掉了优美
更显得笨拙
他就以这样笨拙的姿势跑到了那一大片沙棘跟前
举目四望
只有绿色枝叶上缀满成串的橙红色沙棘果实
风轻轻的吹着
旁若无人
没有任何一种生物的影子
看着这些橙黄色的沙棘
耳边风声掠过
一喊忽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心里空空的
好像父母已经消失在这样的空气和风声里
再也见不到了
他们不在
失神了半晌
伊憾喃喃道
要不要先吃点沙棘
兰玛基问
我得到别处去看看
伊罕答非所问
他扬蹄离开沙棘丛
一边快步走
一边看着四周的山势斟酌去向
伊罕
兰玛基跟在后面叫道
伊罕心里感到着慌
他目光向前
说
蓝玛基
我就是踏遍这座祁连山
也要找到我父母
一海
你别紧张
你好像把事情想象的太可怕了
他们可能只是一起到处去溜达一下
蓝玛基说
打量了一番山势后
伊汗也没有得出确定的想法
他决定沿着山势行走寻找
也许就在某处撞上父母了
他扬蹄快速奔跑起来
蓝马鸡拼命脉动珊瑚红的双腿也跟不上
一喊它只好展翅飞起来
但是蓝马鸡不能像鸟儿一样持续飞翔
飞上一小段距离后就得落下来
再重新起飞
他就这样连飞带跑的跟着一涵
一心一意远离了灌木丛
向高海拔处奔跑了一段距离后
视野开阔起来
脚下是无尽的柔软的绿草
这时候伊涵听到了一种奇怪的隆隆声
这隆隆声有一种吞噬感
让人心生恐惧
同时也吸引了伊罕的注意力
空气里还飘散着一种难闻的和草木截然不同的气味
伊罕不由得皱起眉来
这是什么声音
他猛地收住脚
看着蓝玛姬
蓝马机凝神听了一会儿
迟疑的说
会不会是采矿机
采矿机
伊涵表示不解
你不知道吗
我们生活的这座万宝山里
蕴藏着种类繁多品质优良的矿产
不断的有人进入大山腹地采矿
我知道我们的山是万宝山
不过不知道进山采矿的事儿
伊海说
蓝玛基抖了抖羽毛
我也是听玉带海雕说的
你知道
玉带海雕成天在空中飞来飞去
它的见识很广
亲眼看见了这种事情
在哪儿
我想去看看
我的父母会不会在这种地方
我们循着声音去找吧
蓝玛基说
又抖了抖它的羽毛
一下子恼火起来
我身上的这些矿灰
哎 你闻闻
空气里全是这种难闻的味道
前行的路上
草地里的草叶渐渐变得稀疏起来
同时那种奇怪的声音渐渐变大
再后来
地上这里那里的草皮被揭掉了
许许多多的石块零七碎疤
高高低低的堆压在草地上
形成了一条路
伊罕和蓝玛基放慢了速度
心照不宣的沿着这条石块路走
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小
难闻的味道让他们感到窒息
这条路走起来格外漫长
最后轰隆隆的声音砸下来
好像是扑面而来
路的尽头
在他们的面前
是一个黑乎乎的山洞
一看这山洞就不是自然形成的
遍处是复杂的痕迹
那种奇怪的声音正在从这洞里冲出来
现在我基本上能确定了
这里面有采矿机
蓝玛机说
经过了这一路奔波
它的珊瑚红的双脚已经快要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
它的闪动金属光泽的蓝灰色羽毛上也落了更多的粉尘
只有那双围在酒红色眼脸中的眼睛依旧很亮
伊罕要往山洞里进
蓝玛基阻止说
不知道里面会不会有危险
能怎么样呢
伊罕不管不顾的说
父母的失踪让他的心里充满了灾难感
这使得他对任何危险都不再感到惊惧
甚至觉得遇上危险才能和他心里的灾难感相符合
他一边说
一边就进了洞
洞里起初是黑的
继续往里走
渐渐有了昏暗的灯光
灯光里旋转着呛人的尘灰
尘灰里显出一台巨大的采矿机
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
伊罕
蓝玛基叫道
但是他的叫声淹没在采矿机隆隆的响声里了
伊罕没有听见
在这一刻
蓝玛基有些后悔和伊坎进洞了
他们一直走到那台采矿机跟前
洞壁上的石块正在往下坠落
谁在里面
一喊 大声喊
现在他已经不认为自己的父母会在这儿了
但是他想知道里面除了这台惊人的机器还有什么
回答他的只有机器震耳欲聋的隆隆声
谁在里面
他用更大的声音叫道
几乎是声嘶力竭了
为了不被不断掉落的石块砸中
他们只能停在这里观察
等待
一会儿有个戴着黄色安全帽的人从采矿机的另一边走出来
他一抬眼看见了伊海
立刻显出一脸的惊异
又走了几步
他说
一只灵摇
显然他没有看见蓝玛基
是呀
在这样昏暗的矿洞里
在这台巨大的黑暗的采矿机前
蓝玛基的存在确实显得太渺小了
你要带走山里的宝
伊罕问
嗯
那人说
脸上全是矿灰
你胆子真大
伊罕不管那人的话
继续按照自己的想法说
你和这机器把这山都破坏了
那些草地全毁了
伊罕感到一阵心疼
那有啥
啥系那那
呵呵呵的起起落落
满眶灰的脸上露出一排白牙
你来这里干啥
山都坏了
伊罕大叫一声
大山挖个洞
上面会塌下来的
那人不高兴了
作为一只羚羊
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吧
从哪儿来回哪儿
幸亏我对羚羊不感兴趣
我只对矿石感兴趣
不然
不然怎么啦
蓝马姬忽然大声的问
尽管蓝马姬小
但是它的声音一点也不比羚羊和人的声音小
这时候那人才注意到了站在伊寒脚边的蓝马姬
哈哈
一只漂亮的蓝马鸡
我是说
如果我对羚羊感兴趣的话
它的命可就保不住
所
所以你们运气真不错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伊罕警觉起来
有很多人对你们羚羊很感兴趣
羊绒有多值钱你知道吗
那可是软黄金呐
那人洋洋得意的说
好像它已经得到了很多羊绒
六只羚羊的羊绒才能织成一条昂贵的披肩
然后呢
伊罕浑身站立起来
他们那些对羚羊感兴趣的人
带着枪进山来
用子弹打死你们
那人斜着眼说
所以
赶紧管好你自己吧
少管我的事儿了
带着枪进山来
用子弹打死你们
带着枪进山来
用子弹打死你们
这话像炸雷一样在伊涵的耳边和心里炸响了
一遍一遍的响着
他感到身体都被炸裂了
他对蓝玛基说
我们走
我们走
从矿洞里出来
伊涵好像疯了一样
蓝玛姬
你回去吧
你跟不上我
太累了
他对蓝玛姬说
然后漫山狂奔起来
蓝玛姬没有理会伊罕的话
一城展翅飞翔
一城奔跑的紧跟着伊罕
伊罕朝着山的更高处奔跑
疾驰如飞
空气里渐渐有了凉意
地上出现了积雪
越来越凉
后来一直凉到
凉到伊罕看见了一堆岩石边的雪地上
那一大滩颜色发暗的雪
准确的说
那是两滩血
因为太多
就留在一起
连成一片了
其实伊罕是被一种说不出的直觉引到这里的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就直奔这儿来了
这一大滩血散发出一种味道
让伊翰无端的感到扯心和疼痛
他忽然腿一软
就卧在地上了
那些碎石块硌着它
但是他感觉不到疼
只有血迹
其他什么也没有了
但是伊罕认定
这大滩的暗红色的血
就是他父母的
他知道
从此以后再也不会见到他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