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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幅画

到我的手里有八九年了

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如说是画

也就是的

可是又并不是

因为此乃是画师想象出来的一个人的小巷

这人是我的四弟

他名叫春寿

生于清光绪鬼祀一八九三年

四岁时死了父亲

六岁时他自己也死了

实为光绪戊戌

他很聪明

相貌身体也很好

可是生了一种什么肺炎

现在或者可以医治的

那时只请中医看了一回

就无救了

母亲的悲伤是可以想象的

住房无可调换

他把板壁移动

改住在朝北的套房里

桌椅摆设也都变更了位置

他叫我去找画神像的人

给他凭空画一个小照

说得出的只是白白胖胖的很可爱的样子

顶上留着三仙发感线的画是叶雨香

他居然画了这样的一个

母亲看了非常喜欢

虽然老实说

我是觉得没有什么像

这画的很特别

是一张小中堂

一棵树

底下有圆扁的大石头

前面站着一个小孩

头上有三鲜发

穿着藕色斜领的衣服

手里捏着一朵兰花

如不说明是小影

当做画看也无不可

只是没有一点题记和署名

他把这画挂在屋里

前后足足有四十五年

在他老人家八十七岁撒手西归之后

我把这画卷起

连同他所常常玩耍

也还是祖母所传下来的一副骨牌拿了过来

便一直放在箱子里没有打开过

这画是我经手去托画裱好拿来的

现在又回到我的手里来

我应当怎么办呢

我想

最好有一天把它火化了吧

因为流传下来

他也已没有意义

现在世上认识他的人

原来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补记在本文发表之后

这所说的一幅画

已由我的儿子拿去捐献给文化部

挂在鲁迅故居的原来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