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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焕芝从老院长的小院缓步走了出来
眼神之中的迷茫已经消散了不少
这个天下
敢当着他面儿骂他的人呢
真不多
好在还有
真的很好
沈冷向老院长告辞
一会儿孟婵回来
会陪着老院长回大将军府
沈冷追着韩焕之出门了
顺着书院里的石径小路走在垂柳下
旁边就是书院那片名闻天下的湖
另外一侧则是精心修剪过的园林
这样的环境下
沈冷和韩焕之并肩而行
让他生出一些感慨
要是把韩焕之换成茶叶该多好啊
人这一生啊
如果没有一个敢于当面骂你的朋友或者长辈
想想那得是多孤独的人生啊
沈冷一边说
一边看着韩焕芝的脸色
韩焕芝笑了笑
我知道你的意思
我没有怪老院长骂我了
我心里也清楚
正是你说的那样
人这一生之中
如果没有一位长辈指着鼻子骂醒你
那多孤独
也应该是很失败的人生
他看向沈冷
刚想问你有没有这样的长辈
想了想之后就没问沈冷
有 还不少呢
给自己放两天假吧
陪着孩子玩
陪着夫人逛逛街
任何公事都不去想
只想着怎么逗他们开心
这样过个两三天之后
如果你的状态还没缓过来
那怎么办呢
那
那就得找个人打你一顿才行
韩焕芝笑了笑
我试试吧
要不然你们一家也搬到我们家住去
我大概还要在长安住两个多月呢
你家里啊
夫人和孩子整天都是他俩
那
那样闷的慌啊
我家里人多
热闹
韩焕之想了想
觉着似乎这是一件不错的事
于是点了点头
也好
我回去和夫人商量一下
看看他是不是愿意
如果他也愿意热闹一些
那就搬到你家里住上两个月啊
行
念在你我是朋友
一个月就按照一百两银子伙食费算啊
加钱可以点餐
韩焕之瞪着他
沈冷笑着问
你多久没和孩子一起玩过了
韩焕之想了想
记忆中竟然没有这样的画面
他确实太忙了些
廷尉府掌管天下大案
而所有的案子都是他来分派
而且每一件案子他都得跟上进度
他的脑子里边汇聚的消息啊
多的能让普通人都得烦死
可是这样的事他已经做了三十年了
不同的案子
不同的人
不同的进展
似乎在他脑子里呀
都有单独区分开的区域记录
他不会出错
不会混淆
其实沈龙很清楚韩焕芝有多难
又何止是案子呀
各地亭尉府送上来的例报就有那么多
每一份例报他都要认真的看
认真的批复
这些事加起来
让韩焕芝的时间变得越来越不够用
他并不能每天都回家
就算是好不容易事情少一些可以回家
也是深夜了
回去的时候孩子已经睡了
即便没睡
看他那么疲惫
他夫人云桑朵又怎么忍心吵到他呢
你不会一次都没和孩子玩过吧
韩焕芝内疚的笑了笑
笑容里满是苦涩
他没有正面回答
可是这种苦涩内疚的笑容就是答案
而这苦涩和内疚就是割在他心里的一刀啊
明天我进宫去见陛下
休息两天试试
韩焕之舒了口气
就像你说的
陪老婆陪孩子
什么都不去想
就只想着怎么弥补一下他们
他看着沈冷
认真的问了一句
你还有什么别的建议吗
比如我应该去做些什么
孩子喜欢玩什么
我又该给夫人买什么礼物
哎
心理咨询问题呢
五两银子一个问题
生活常识类的咨询
三两银子一个问题
生理问题咨询
你 哎 算了
你这把年纪也没啥可咨询的
韩欢之又瞪了他一眼
你不用去刻意买什么礼物讨好他
他最想要的也一定不是什么珍贵的礼物
而是你可以安安静静的和他聊一会儿
你不曾和孩子玩过
那你多久没和他坐下来平平淡淡的说会儿话呀
他说他的家长里短
你认真的听
态度别敷衍
韩焕之再次愣住了
好像沈冷说的这些他都没做过
沈冷看着他那表情
大概猜见了
夫人一定是看着你辛苦
你回家之后啊
也不忍打扰你休息
可是我的韩大人呐
你换个方向
假如夫人特别忙
三五天回家一次
你在家每天哄孩子
照顾他吃喝拉撒睡
洗澡换衣服
带着他出去玩
给他讲故事
韩焕芝想了想
如果自己在家里做的是这些的话
那他好像更愿意在亭卫府里忙
看吧
我以为我是做的最不好的父亲和丈夫呢
原来你才是
韩焕芝脚步一停
他看向神冷
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
他应该也很累吧
不是
你是这今天第一次想到的这个问题吗
韩焕芝看向沈冷
点了点头
哎呀
你说那夫人是那么完美的女人
这怎么就眼睛不好呢
韩焕芝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沈冷是在说他媳妇瞎
他沉默了一会儿
加快脚步
我先回家了
沈冷看了看天色
还早呢
要不然你直接进宫跟陛下说一声去
不然的话
明天你还得跑一趟
也对
韩焕之已经跑起来了
沈冷笑了笑
想着自己也该回家了
半个时辰之后
水师大将军府
沈冷进门的时候
就看到陈冉抱着肩膀在那傻笑
院子里呀
女人们在教女孩们跳皮筋儿
林络雨和闫笑笑两个站在那儿撑着皮筋儿
茶叶
高小样还有月烛明台三个人在跳
另一边呢
孟婵的女儿和沈冷的女儿正在那蹦蹦跳跳的学
神龙走到院子里
看着他们玩的那么开心
自己也跟着开心起来了
我小时候那跳皮筋儿跳的老好了
而且我就爱跳皮筋儿
直到我爹说
如果我再跳皮筋儿的话
就不认我这个儿子了
沈冷侧头看了看说话这瓜皮
陈冉耸了耸肩
旁边陈老头儿如果不是觉着举拐棍儿有点累
应该一棍子就已经打下来了
沈冷叹了口气
我可能是你在村子里唯一的男孩儿朋友了
高小燕听到这话
猛然回头
你是她在村子里唯一的男朋友
那还行 哎 等等
别的村多吗
陈染那脸都绿了
却说韩焕之走出大门
张开双臂
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仿佛胸腹之中确实舒服了一些
他向陛下告假
陛下准了
陛下说
休息三天
然后滚回来给朕办差
老院长骂了他
陛下也骂了他
可还挺舒服
这怎么回事啊
上了马车
韩焕之靠坐在车厢
下意识的拿起手边的卷宗
可是片刻之后又把卷宗放下了
闭上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
竟然有了几分睡意
他的马车是大宁市内第二舒服的马车
曾经有人在陛下面前说过
韩焕只把一辆马车造的那么奢华
有违礼法
铺张浪费
陛下当时对那个告状的官员说
呀
如果你平均每天有三个时辰以上在马车里办公
朕也允许你把马车造的那么舒服
韩焕之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总是在各种路上
而陪伴他的是马车里的各种卷宗
缓缓向前的马车格外平稳
韩焕芝靠在那儿闭着眼睛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猛然惊醒
他做了一个梦
梦到自己回到了亭尉府
一进门看到宇文小册坐在他的位置上
笑呵呵的看着他
他没见过宇文小册
但他确定就是那个人
语文小册抬起手
指着他的鼻子说
韩焕芝啊
因为你实在无能
从今天开始
我来助掌亭卫府
你看看我是怎么做事的
我不介意你跟我学
他惊醒之后才察觉只是那一瞬间而已
背脊上就都是汗水
沈冷说
你的心境出问题了
韩焕之当时并不觉着如此
他觉着知道自己怎么了
是累 是烦 是倦
梦醒了的那一刻
他忽然明白过来
自己的心境确实出问题了
他以往没有对手
从他主掌廷尉府开始
他没遇到任何一个能让他夜不能寐的对手
所以才是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鬼见愁
也是朝堂中让人闻风丧胆的鬼见愁
韩焕芝喃喃自语了一句
许文小策
是的
那是坏了他心境的人
韩焕芝撩开马车帘子朝外看了看
发现马车并没走出去多远
自己睡了也就是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然而那个梦却好像很长
他梦中的宇文小册骄傲的站在他面前
像一个已经笑到最后的胜利者
窗外的冷风吹起来
寒唤芝深呼吸
让这清凉的空气进入鼻腔
进入胸腹
就在这时候
另外一辆马车从对面相反的方向过来
韩焕之看到那辆马车的车帘刚刚打开
一个胖乎乎的男人坐在马车里
也在看着外边
在两辆马车交错而过的时候
两人有那么一瞬间的四目相对
那个人看了韩焕芝一眼
然后把视线挪开
韩焕芝的视线也收了回来
他拿起一份卷宗
却没打开
他只是做了这样一个动作
你先回家
告诉夫人
我稍后就回来
韩焕芝在马车里低声吩咐一句
然后从马车另外一边的车窗掠了出去
在另外一辆马车上
那个胖子做了同样的事情
只是他笨拙了一些
而且因为胖啊
还险些卡在车窗上
在马车交错而过的那一刻
两人都选择离开视线
让对方觉得自己并没有注意到对方
动作都很熟练
眼神都很自然
戏都很足
袁培胜从车窗钻出去之后
立刻进了路边的一家铺子
躲在铺子里边往外看了看
韩焕之没跟过去
所以他长长的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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