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字幕由TME AI技术生成 大自然之中 没有所谓单调无聊这回事 入秋 夏天早已流逝 太阳每日升落的轨道也随之缩短 一早 森林从山谷弥漫的夜雾里浮现 颜色慢慢转黄 树叶渐渐掉落 黄色栎树林中尚可见到一片片带着夏意的兰 那是长在湿土地上的金合欢 它的绿意维持了许久 但凋零时刻一到 刹那之间便枯槁了 小巧对生的叶子一夜之间转黄 凄美且无精打采的飘落 宛若在风中飘洒的金色雨滴 落入大地这个大粉种中 此刻 我的旅程即将起行 从春天到寒夜乍起 我未曾外出旅行好一段时间 我守着提契诺 任何事都无法让我离开田园生活 我住在山林之中 坐看繁花 观察蜥蜴 研究蝶与蛇 速写提奇诺古老的村庄 描绘如虫涌般的斑斓山谷及下方的靛缆湖泊 褐色的壁虎 碧绿亮丽的大蜥蜴 翅膀透明宛如玻璃的蜻蜓 河边肉桂色的小蛇 阳光灿烂的山坡 石洞中肥胖的大锦蛇 全都是我的知己 我知道松鸭 啄木鸟的巢在哪儿 也熟悉燕子 天蚕 鹅与西班牙大锦蝶的气息处 我对这片土地知之甚详 陌生人若以愚蠢的团体旅行方式前来造访着美丽的国度 那么他们这是在浪费时间 他们所见到的只不过是一张风景明信片 年复一年 月复一月 我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漫步 休息 作画 既悠闲又忙碌 我对这里的森林 田野 葡萄园 花园及人们了如指掌 哦 然而即使此地阳光亮丽 我仍无法年年忍受南方的冬天 雨季令人窒息 通货膨胀时期 我靠小火炉挨过四个天寒地冻的冬天 结果赔上了一生的健康 此后 只要经济情况允许 我都会避开此地的冬天 我之所以选择其他地方避寒 不是为了欣赏更美的景色 因为其他地方的美景远比此地逊色 我也不是为了寻找变化 毕竟大自然之中没有所谓单调无聊这回事 那全是都市人的发明 我之所以这么做 是为了到大城市寻找温暖的温泉浴处所 那儿的门窗紧闭 里头有温暖的木质地板 好的火炉 以及医生与按摩师 我原想借此舒缓身上的疼痛 以度过充满苦痛的冬天 不料却意外拥有了美好的冬验 拜访友人 欣赏音乐 同时参观了图书馆和画廊 我在城里暂时住了下来 即使深居简出 还是有许多人来找我 怀才不遇的画家抱着一堆画稿前来 修读语文学系年轻自信的青年才子也来找我 想以我作为博士论文的研究内容 他们在论文中将对我和我三十年来的作品面不改色的进行剖析 于是学校便会将博士帽夹住他们聪明的脑袋上 艺术界的流浪汉也来找我 我们的交谈颇为愉快 远胜过高尚社交圈的言语 此外 前来找我的还有一些精神界的新秀或怪人 有被害妄想症的天才 新兴教派的创始人及魔术师 备受爱戴的琼诗人克拉邦德不久前也曾来找我 他有满腹故事 好奇心又强 年轻的脸上常常微微泛红 金发美女艾米 海宁总会短暂的出现几个钟头 她并未带行李 而且还会搭错车 竖靴的汉斯 摩根塔勒偶尔也会出现 他并不多话 常常自顾自的微笑 有时还会从口袋中掏出绝望无比的诗作 那时她已病入膏肓 今年 他已离开人间了 我们彼此喜欢 他们把我当成叔伯辈看待 在他们眼中 我过着中产阶级的生活 同时又是属于他们的一员 这点他们是欣赏的 他们并未完全将我视为同类 也未曾将我视为无家可归四处漂泊的人 但他们知道 我不仅喜爱莫扎特和佛罗伦萨的圣母像 同样也喜爱那些惶惶不安 脱俗不凡的荒野之狼 我们彼此交换诗画和出版社地址 互借书籍 互享葡萄酒 偶尔 我会请人带我做一趟知识之旅 一年一次 偶尔有人负我旅费及酬劳 让当地师徒老马带我参观城里的古迹和观光圣地 但我必须在讨厌的大厅中为陌生人整晚朗诵我的诗 每次这么做时 我总会告诉自己 下不为例 然而 在展开城市生活 旅游生活及吉普赛生活前 我得先向此地道别 将根从土中拔起 打点行李 向娜塔丽娜 玛丽阿诺奇亚塔握手道别 然后带着行李搭上火车前往卢家诺 但我仍留在家里 仍是有所依归的人 直到最后一座粉红色山丘从眼前消失 直到置身哥哈特山间的冷山树林 陌生自由的异乡氛围忽然笼罩四周时 我才会再度成为施根的植物 再度成为吉普赛人 那只张着大嘴的大皮箱已在斗市中摆了三天 等着我打包 我必须仔细盘算该带些什么 因为我将在外停留六个月以上 衣裤皮靴还算容易 只要从衣架上取下来 塞到皮箱中 再坐下来将他们压紧即可 但还得带上工作或消遣时所需的小东西 例如旅籍 画具 画布 以及一些能让旅馆房间满是生活堆的画等零零总总的物品 偏偏每次仍会带错东西 人们在打包时总是太过吹毛求疵 其实实用的东西是最不重要的 他们都一样 到处都可以买到 反而是那些不实用的 精挑细选的东西 能让整个行李变得有趣有意义 一个吉祥物 一个鸟标本 一束旧信 艾米最能了解 她既不带鞋也不带换洗衣物就出门旅行 他只带一幅玛利亚像一个有三首华尔兹舞曲的圆形音乐盒 有时就能让沮丧的兄弟们快乐好一会儿 我向许多东西道别 将最近才刚看过的书搁在一旁 它们都是好书 彭措尔特的可怜的查特尔顿 这是本迷人的好书 是作者为吉普赛人和人生旁观者而写的 另一本是可爱的克拉邦德留下的小说博尔吉亚 他和克拉邦德其他的作品一样 表面上看似乎充满活力 但实际上却充满诗人的伊语 那是一种充满柔和 幻想 如乐曲般曼妙的语言艺术 格勒塞尔的一九零二年级也颇值易读 这本书或许报道性比文学性浓 但又何妨 毕竟它敲进了我们内心深处 不论这些书有多好 我不得不将它们留在这里 另外带别的书上路 一本巴尔 一本施迪弗特 外加一本歌德 如此一来 行李箱正好装满 这老箱子塞得满满的 他随我游遍许多国家 听过不少语言 在马来西亚和印度港口时 曾有强壮的华裔挑夫从这条船上挑到那条船上 又从船上挑到旅馆 他也曾在印度尼西亚的小船上 随着原始森林区的河水漂流数天 如果它能再撑几年就好了 我希望自己比它早离开人间 我即将整装待发了 希望到了苏黎世时 能在节目单上找到莫扎特歌剧或奥特玛舍克的彭特莱西亚 那么我将在那儿多停留几天 希望巴登的温泉旅馆现在门可罗雀 那么我将住上几天 在泉水里躺着假寐 或者摆好桌子开始作画及写作 这样既有益于健康 也能度过寒冬 希望有人能将一缸玻璃鱼借我几个星期 让我打发时间 不至感到孤独 我的女朋友旅行去了 这几天她应该会从维也纳或克拉卡写信给我 快回来吧 候鸟 旅行的渴望让我的四肢不安分 我不想再坐在斗室中 我不想再散步 只是随心所欲的将所有换洗衣裤全塞进箱子里 同时也将女朋友送的那件绿衬衫放了进去 绿衫啊 你要随我前往何方 我们就要出发 并将旅馆租来的房子当成过渡的家 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洗浊 熨烫 你将走样 不再恢复原来的样貌 我的衬衫 我们都将改变 不再是过去的我们了 你将不再是衬衫 最后只是一块布 也许有一天会变成一张美丽的白纸 被情人用来写信给远方的姑娘 而我也将不再是旅途中的病人和文人 我将与不同的人们来往 浮沉于其他漩涡之中 也许我会归来 进大学 念念文学 写写博士论文 或者做点别的 也许我受够了人间炼狱 变成瘦须的红狐 聪慧灵巧的幼鼠 或是一条黑蛇 回到我仍深爱的大地 一九二八年 黑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