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字幕由TME AI技术生成 第二十七集 此后的日子就变快了 快的像狗撵 经历了短暂的心情暗淡与惶然 在一日千里和一拥而上的本能作用之下 人们又迅速的亢奋了起来 似乎只有杜湘东还在漫长的憋闷着 鳖们杳无止境 然而有时反思 他的鳖们也和别人的亢奋一样 有着与以往那个时代不同的质地 假如一定要说出不同在哪 大约是从云端跌回到了地面 从抽象还原成了具体 从恢宏分解成了细碎 恰好杜湘东现在又不是个单身汉了 一切问题都必须要进行务实的考虑 因此 他对于看守所管教这份职业的衡量 也从他能否能在价值上实现自己 转移到了他能否在价钱上养活自己 但那些期望都落了空 所里的车间倒是一直在创收 经营状况却比以前差了许多 像棋子儿 冰棍 棍棍的市场早被雨后春笋般的私营公司瓜分殆尽 再想上新的项目 有一没资金 二没技术 经过所长的推荐 杜湘东本人一度也曾被列为提拔对象 但却在最后一关被卡了下来 总会有人想起他的污点 由于他的失误 两个犯人越狱 如今一个被枪毙了 另一个依然在逃 杜湘东和刘芬芳的婚姻生活也说不上幸福 过去想的没错 刘芬芳嫁给他 说到底是受到了那种八十年代情绪的蛊惑 嫁给一名追捕持枪逃犯的英雄 这烘托了她心里的浪漫 但几年过去了 英雄永无翻身之 浪漫成了一时糊涂 因此他的忧愁也像时代一样落地了 还原了 由于交通不便和家里事儿多 现在刘芬芳仍然是城里乡下两头跑 平时她住在宣武门内 到了周日才坐上公共汽车来找一趟杜湘东 周末夫妻小别重逢 按说应该是如胶似漆的 但刘芬芳往往一进门就冷着脸 略微喝一口水就开始抱怨了 抱怨的内容包括他妈的脑子糊涂 他爸是个摔手掌柜的 他弟弟都是惹霍金 以及领导挑刺儿 同事时伴 单位的待遇越来越差 总之吧 抱怨自己命苦 还抱怨谁家买了吸尘器 谁家都快买车了 而他奔波几十里路却连黄面的都舍不得打 总之是抱怨杜湘东无能 乃至于以前从未留意过的细节也成了他抱怨的素材 比如杜湘东为什么吃饭的时候总是要就着辣椒酱呢 杜湘东为什么洗衣裳总是懒得搓洗干净 杜湘东为什么当初没有挑靠操场的宿舍 而是挑了靠农田的 所以晚上蚊子这么多 最后又都会形散神不散的归结为自己的命苦和杜湘东的无能 刘芬芳的抱怨无异于对生活的再发现 让她认识了另一个杜湘东 这也让杜湘东认识了另一个刘芬芳 有时听着抱怨 杜湘东就会怀疑 这还是那个爱看席慕容和三毛 正脸像红苹果 侧脸像吉勇小百合的刘芬芳吗 还是那个能说出可惜明天又和昨天一样的刘芬芳吗 他当然还是 或者说 现在的刘芬芳也许才是最真实的刘芬芳 但从另外一个意义上 杜湘东却又无法确定的感受到刘芬芳的真实 刘芬芳抱怨的太投入了 常常抱怨到周末的晚上 就没有了和杜湘东过性生活的兴致 又或者 刘芬芳虽然还愿意履行那点责任 但杜湘东却被她抱怨的心灰意冷 从社会性的无能进入了生物性的无能 只好放弃了和刘芬芳过性生活的机会 一个难得能挨上肉的老婆 其真实性当然是大打折扣 不知是不是由于这个原因 他们几年都没有怀上孩子 对于这个情况 身边的人都直接或隐晦的表示过关心 比如所长就提醒过他 系统内将来还是有可能再分一次房的 到了那个时候 有孩子的职工能够加两分 再比如老吴还怂恿他到医院挂个号 揣着本大众电影到显微镜底下撸上一管 刘芬芳自然把孩子的问题列为抱怨的保留项目 但杜江东却对此不慎上心 不仅不上心 有时还暗自感到几分庆幸 说来也是 以目前的条件 有孩子又该怎么养 在哪养呢 再者 没有孩子尚且如此 一旦因为孩子而疼过累过 天知道刘芬芳还会发生多少延绵不绝的抱怨 那样的话 杜湘东的脑袋就别想清净了 心情也别想踏实了 他现在觉得 脑袋清净和心情踏实也成了一种奢侈 在如今 他能够获得清静与踏实的地方 只有姚彬彬的家 隔一阵子就去看一看姚彬彬他妈 这个习惯居然坚持了下来 本来 杜湘东以为 通报了死刑的结果 他就没有必要也没有脸再登门了 但是把他拽回去的却是一些琐事 姚彬彬他妈还能从医院里拿出药吗 家属区统一不让生炉子了 谁给他把煤气罐扛上楼呢 邻居们忙活的越来越忙活 闲下来的越来越气儿不顺了 还能找到人帮他买菜 换衣服和上厕所吗 这些琐事意义重大 假如得不到解决 姚彬彬他妈就有可能病死饿死臭死 于是杜湘东就去去了 先干活 两个人再说会话 这个时候也不说姚彬彬了 更不说许文革了 聊的都是身边的近况 厂里也开始推行了厂内待业和两不找了 厂长和书记家的窗户都被工人砸了 砸了再装 再装再砸 到最后索性不装了 全家裹了大衣敞着睡 还有些脑袋活络的人 不知怎么就富了起来 从郊外搬到城里的新房 新闻和报纸摘要的口音没有变吧 如今怎么广播里都是港台腔了呢 直说到太阳偏西 日光倾斜 姚彬彬他妈还在榫卯结构的木桌前静坐着 一条右腿无知无觉的抵着桌腿儿 他面色漠然 声音缓慢 眼神里却含着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温柔 有时 杜湘东觉得 这是一个孤立于时间之外的女人 屋外的那些事儿都与她无关 也就是个谈资罢了 然而时间到底还是给这个女人留下了印记 她的头发大片大片的灰白了 远远的看过去 像野火燎过的枯草 她的皱纹愈发深刻 从眼角蔓延到了额头 他的两腮凹陷 牙齿岌岌可危 随时有自行脱落的风险 但还有的时候 杜湘东会恍惚觉得 对面坐的是姚彬彬 这对母子太相像了 从长相到性格都像 如果姚彬彬能活到老 大概也是这般模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