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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九日至三十日聪信摘录播十二至十三
参加比赛的人实际只有七十四名
原因是许多国家护照存在问题
听说倒不是为了政治关系
而是因为许多国家考虑水准问题
所以只有一些最好的才能去
这次比赛是我认识了许多东西
马先生知道的最清楚
我真希望他什么时候能去上海和你们谈谈
我在这儿究竟难以禁言
这种国际比赛
内幕是非常微妙复杂的
当然
主要是指评判员
国家与国家之间
评判员相互之间存在着很多矛盾
所以比赛的结果要说公平
是很难的
我作为中国人
是处于劣势的
因为中国只有一个评判员
评判员多的国家
相互之间有一种牵制的关系
例如苏
波 法
彼此给选手的分数时
总考虑到
若是给对方的分数低了
别人一定也会给他本国的选手分数低
如波兰给法国选手的分数低了
法国也会给波兰的选手低的
因此
评判员互相害怕
互相牵制
不相得客气一点
这几个国家的选手谈的坏
往往比一些其他国家谈的好的选手得分反而高
尤其是波兰的选手地位最优
因为什么国家都怕得罪那八个波兰评判员
结果最多只有三个
马先生在那儿却困难的多
别人不用顾虑他给什么分数
反正他只有一个人
而他却要考虑到
若是给一个波兰人分数低了
那八个波兰人将要如何对付我
在比赛时
没有一点情面的
国家的面子根本谈不上
评判员不是共产党员
他们才不管新中国旧中国呢
现在单单就得奖的前十名一个一个的分析一下
阿神肯纳奇技巧极佳
几乎不能想象
但缺乏感情
可是演奏时从来没有夹音
干净清楚
是音乐巨匠的类型
他有个性
而且是很好的钢琴家
但绝对不是肖邦
林格森是纯粹法国式的钢琴家
他的演奏是理智的
演奏冷峻
但结构严谨
句法完整
他谈肖邦快的段落纯粹是德标西式的
并无丝毫肖邦的浪漫气息
肖邦的精巧优雅它是有的
它只有肖邦的一半
古典的一半
它最大的缺点是音质不好
干 枯 硬
在录音中却听不出来
他的音乐是来自头脑
一点儿也不来自心底
但以钢琴家而论
是最优秀的一个
在日内瓦的钢琴家比赛上得过第一名
在意大利也得过第二名
阿拉谢维兹的技巧极佳
但他除了技巧以外
真是一无所有了
我和他相处半年多
对他的认识最清楚了
尤其可笑的是
我给他上过无数次的课
他的马祖卡
前奏曲 夜曲
即兴曲
叙事曲
威胁曲
协奏曲
差不多全是我的诠释
波兰音乐界盛传
哈拉谢维斯从七年前就开始练这个比赛节目
练了六年半
还是不像样
结果来了个中国人
半年功夫把一个第一名送给了他
他这人非常腐
整天嘻嘻哈哈
文学艺术一无所知
书也看的少
除了练琴还用功外
其余什么也不通
以做人而论
也是一个小人
相当自私
但他有一种才能
他是一个天生的演员
起初我不了解他
时间久了就知道
他天生的不善于讲真话
不一定是故意或是有什么坏主意
有时候是如此
整个来说
他没文化
也没有道德观念
对待一些不道德的行为处之泰然
原因是他根本不承认那是不道德
他和我倒很好
说的好
是因为在奥五卢他是第一个会讲英文的朋友
说的不好
他从我这儿有利可图
且不说在实际生活上的
我出来时看到他喜欢什么
总送给他
便是在音乐上
他知道自己音乐感差
虽然是杰老师门下
杰老师能给他的只有头脑
在奥伍鲁史
所有的师生对我的音乐感都很赞赏
除了技巧上的
风格方面的毛病
他们都说我的本质是真正的肖邦
哈拉谢维兹看得很清楚
后来就天天上我那里
不是马祖卡就是夜曲
一句一句的教
我为他实在花了不少心思
他一个马祖卡
今天上的课
一句一句把表情写在谱上
连最微妙的也记下来
谱子图的谁也看不懂
然后照了谱子死练
明天又来找我
说都忘了
尽管记下来了
昨天那味儿怎么也找不回来
一定得再上课
这样老师没完
常常给他上课
他拼命的练
练到自动为止
这些是瞒着杰老师的
他在这上头气量可不大
知道了要生气的
他只是说
很奇怪
哈拉谢维兹的演奏怎么和从前不一样了
但尽管哈拉谢维兹这样学
我总觉得他实在没出息
没有个性
根本谈不上权势
而现在
居然是年轻中的一辈中最好的肖邦了
真是荒唐之至
但他在波兰选手中是最好的了
其他几个有些个性
但风格不对
或是技巧不够
阿拉谢维兹得第一名以后
舆论哗然
全波兰都议论纷纷
公众不满意
奇了
就是评委也不满意
说了也很有趣
因为没有一个评判员是真正喜欢他的
评委可以分为三派
一派喜欢我的
一派喜欢阿神肯纳奇的
一派喜欢林格森的
而由于我和AR的风格极不相同
甚至相反
因此极喜欢AR的即不喜欢我
极喜欢我的即不喜欢AR
而哈拉夏维兹没有个性
没有特色
没有人格外喜欢
也没有人格外不喜欢
又加上他是波兰人
大家客气一些
结果加起来一平均
他分数最高
颁奖前听说差点闹得下不了台
到最后还有几个评判员不签字
事后
阿拉夏维斯和杰教授收到很多质问信和匿名信
报纸上有些批评从头至尾重点谈我和林格森
其余的得奖者都谈到
唯有对哈拉谢维兹一字不提
有些报纸说他弹的像运动员
维也纳的长篇评论也攻击他
说整个比赛水准极高
一切都令人满意
但荒唐的结果不可想象
拉扎尔莱维大叫上当
说怎么给了他那么多分数的
斯坦科曼是我认为这次比赛中最完整的钢琴家
技巧很好
人成熟
二十八岁
很深刻
唯一就是不够微妙
淡雅不够
肖邦太笨重一些
太沉闷一些
他的肖邦是勃拉姆斯
但我喜欢他
胜过于阿神肯纳奇
其余的如帕比耶罗
技巧极好
音乐频频
格雷赫托夫纳很差
照我的意见应该刷下去的
骑马伊兹克瓦斯基非常有才能
可能是全部选手中最突出的天才
但绝对不是肖邦的味儿
他的作风有时叫人目瞪口呆
谈的肖邦
像普罗科夫耶夫
萨哈罗夫
只有十七岁
天赋极高
很浪漫
但不够成熟
田中青子虽得去年玛格丽特朗比赛第四奖
那次没有第一奖
前年得日内瓦钢琴比赛第二奖
他在这次比赛中的地位是很不公平的
总括的说
他应该在五
六之间
上面是我用纯粹客观的眼光来写的
想你们不会误会我变得骄傲狂妄了
以我的意见
这次的比赛结果是没有第一名
尤其阿拉谢维兹
应当在第六第七之间
你们收到这封信
一定大为惊奇
也许会觉得我狂妄
这一点希望你们能了解
我绝不是这样的
我对自己绝没有少严格一些
对缺点认识很清楚
不会因旁人的称赞或比赛的成功而浑浑然忘乎所以
但既然我对自己苛刻
对别人批评起来
当然也不会宽容的了
杰老师作为一个人
实在不是君子
说来话长
我现在时间久了
知道许多关于他的事
也一言难尽
他在波兰是有名的老奸巨猾
音乐界的人大都不喜欢他
有很多人恨他
他利用手腕把自己捧到现在这样高的宝座
当然
他是一个了不起的教授
对我也的确很好
我一直是很感激他的
但要说他有什么特殊
我就不敢承认了
以私人关系而论
我感谢他
以客观的批评而论
我讨厌他
他是一个伪君子
但其余的教授也不都是君子
可能是很好的教授
但人格都乌烟瘴气
天下乌鸦一般黑
苏联在比赛中只得第二
不能说明苏联不如波兰
对肖邦的体会不决定于国企
不决定于训练的方法和好的教授
在这种高水平的比赛里
谁也无法解释为什么某些人的体会有出众的地方
那是艺术
没有什么理由可讲的
可以说的只有一点
就是谁有比别人感觉更多的肖邦的天赋
就比别人理解肖邦更真切
比赛使我有机会认识了许多许多朋友
无论从哪一个国家来的
聚在一起都像一家人
多么善良的年轻人
田中青子可爱极了
朴实 文静
内在含蓄
心地好
真正东方式的女子
而且是多么好的文化
比赛期间听到许多第一流演奏家的演奏
坎特纳不精彩
弹肖邦弹得尤其坏
太伤感
匈牙利式的演奏
奥柏林和扎克的技巧都惊人
音乐则比里赫特差远了
但仍是第一流的钢琴家
有些人的演奏没有功夫去听
但最精彩的是意大利的贝内带蒂
米开兰起立
我们在国内从不知道达
在欧洲却是大名鼎鼎
只有三十四岁
但我想恐怕是世界上前三名内的钢琴家了
巴赫布索尼的下空
贝多芬的第三十奏鸣曲作品一零九号
舒曼的维也纳狂欢节
布拉姆斯的帕格尼尼主题变奏曲
德标西的向拉莫致敬及水中倒影
斯卡拉蒂的奏鸣曲
肖邦的圆舞曲等
无一不精彩
贝多芬的奏鸣曲好的不能想象
我第一次听到斯卡拉蒂可以弹的这么美
技巧比霍洛维兹不会差
他和李赫特完全不同
在台上永远生如磐石
没有瓦格纳斯的热情
但结构的严谨
思想的深刻
节奏的神妙
表情的淳朴
所有这一切
创造出一个真正理想的演奏
真正达到了完美的境界
附带报告一句
苏联在参加比赛以前
国内有过预选
上届在罗马尼亚联欢节上得第一第二奖的都刷下去了
这次比赛时评判员与选手之间不隔睦
上台是报姓名和国籍的
五月二日
聪信摘录播
十四
我十二日将去斯大林
格罗德和广播乐队弹贝多芬的第四钢琴协奏曲
指挥和乐队都是最好的
而且是一个新的爱乐音乐厅的开幕式
同时有电台向全世界广播
我前些时一直没有好好练琴
明天又要去华沙
时间匆促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