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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滚
林静恒盛怒之下回手别了他一肘子
松手
可是这一肘子好像杵在了墙上
一声闷哼
陆必行连哼都没哼一声
他脑子里一根血管快要跳闸了
什么都来不及思考
只是本能的把林静恒抓得更紧
他把脸深深的埋在林静恒肩头
嗅到了从布料里透出来的体温
嗯
微弱的温度涌进他的鼻腔
像一根刺一样捅进了他的眉心
争动中
陆必行踉跄了半步
小腿撞在招待客人的小桌上
那些憨态可掬的小茶杯倒了一片
他们俩就一起栽进了单人沙发里
这个姿势着实不雅
林静恒一时掰不开他的手
又被他坚硬的万骨勒得喘不过气来
口不择言的冷笑了一声
切
这个越狱的时候炸的
炸的真他妈不是地方
再往上一点
你和林静舒就都能放心的
陆必行脸色木的一沉
声音变了调儿
你胡说什么
林静恒道
我不知道
我回来干什么
陆必行嘴上说的挺镇定
颇有松开双手一瘪两宽的意思
此时攥着人的手就远没有那么心宽大度了
散玫瑰之心
是我没问过你
是我擅自闯进他们中间把你带回来
是我故意忽略你当年毫不犹豫的让白银十位先解联盟的燃眉之急
差点把自己困死在八星系之外
是我不想把你还给联盟
我自作主张
我强人所难
行吗
林静恒一低头
技巧性的把陆臂行的手臂一卡一折
那手指迫不得已的一松
又本能去勾他的外衣
抓了个空
林静恒直接把自己的外衣扒下来甩在了他脸上
金属衣扣与总长的鼻梁上亲密碰撞
芯片人的身体是感觉不到这点疼的
他只是觉得那衣扣冰凉冰凉的
像染着一层对当年北京贝塔星上才有的霜
林静恒的衬衫衣摆被他揪出了一半儿
下摆皱得活像哈登的脸
扣子崩掉了好几颗
怒不可遏的站在几步之外
衣衫不整
形容狼狈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
胸口从剧烈起伏到克制的深呼吸
却怎么都好像喘不上这口气
于是他微微扬起头
颈侧的筋骨绷紧了
突兀的从皮肤下露出嶙峋的痕迹
气的要升天
陆必行握住他那件外衣
硬咬舌尖
勉强自己冷静下来
率先结束争吵
低了头
连我
对不起
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林静恒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声音压在喉咙里
那你是哪个意思
陆必形的嘴唇抿成一线
撑在膝盖上的双手扣在一起
食指不断的彼此折磨
成年男性的脸或多或少都有棱角
但以前陆臂形的骨骼外包着一层薄薄的皮肉
比婴儿肥要薄很多
不是那种没长大的少年笑
却又恰到好处的给骨头镀了一层柔光
因为眉目舒展
嘴角总是往上翘
就显得膈外温柔多情
但也许是芯片加速了他的新陈代谢
也许单纯是累的
那一层薄薄的皮肉如今只剩下皮
棱角变得明显
连五官都因为轮廓加深而锋利了起来
不笑的时候
竟有了一点不怒自威的意思
林静恒后退了一步
靠在会客厅一侧的墙上
闭了闭眼
近来陆必行在他面前其实已经放松多了
甚至生起了一点宝贵的好奇心
主动对哈登博士施以坑蒙拐骗
那天远征队成功穿越玫瑰之心时
地面支持部门全员沸腾
陆必行混在人群里远远的冲他比了个拇指
那一刻他甚至还以为自己已经渐渐修复了那条通往过去的路
不料没来得及欣慰
那条影影绰绰的小路就被来自联盟的声音砸断了
危机四伏的联盟
想要独善其身的第八星系
如果林静衡只是个普通人多好
想要留住他会变得多么顺理成章
可他代表的是白银十位
和海盗自由军团斗了十多年
只剩一堆破铜烂铁依然能左右战局的白银十位
他的去留掺杂了很多别的东西
私人的感情在其中
能排到哪儿呢
仔细算来
其实他们之间的问题一开始就存在
几乎是从臭大姐基地开始的
那时候林静恒因为自己也要修复重三
所以在百日定律的前提下
勉强宽限给陆必行三个月
三个月转眼到期
基地依然是烂泥糊不上墙
林即将召换狱外酒后的白银酒
抛弃基地里的千万人渣
年轻的陆老师进退维谷
迟躇在除夕的夜色里
不知道该站在哪一边儿
可是幸运的是
凯莱亲王阿瑞斯
冯正好因为元艺人的死发现了基地
横插一杠
让他们避开了正面冲突和两难的选择
第二次是变种彩虹病毒爆发
如果当时他们没有霍普帮忙
最终也没能拿到变种彩虹病毒的抗体
林静衡会在最后一刻下令让图兰带着白银九离开即将变成死地的第八星系吗
林静恒很明确的回答过
会
是陆必行固执的不肯相信
而再一次的幸运
让死神在他们必须验证这个答案之前止了
不
第三次是林敬衡身份暴露
第八星系四面楚歌
陆必行提出炸毁跃迁点封闭第八星系
陆必行觉得自己早该看出来
即使那时候林名义上是第八星系自卫军司令
实际还是白银要塞的林上将
其实并不同意私自炸毁跃迁点
他不想判出联盟
甚至在收到白银十位信息后
第一时间命令他们捍卫自由宣言
而非自己
林敬恒当时没有明确反对封闭八星系
恐怕也只是因为他手上只有一伙儿虾兵蟹将
而那些人都在逼迫他
事实证明
即使这样
他也仍然险些为联盟而死
现在回想起来
陆必行想
如果他当时再敏感一点
想的多一点
是不是就能看见那条影影绰绰的命运之线
看见他们两人之间深刻到根系的裂痕
命运待他不薄
给了他这个爱货悉尼的人两次逃避的机会
可是再一再二不再三
他没把他们当市井
甚至沾沾自喜于自己总能两全的歪财
于是命运抽了他一个大耳光
把不能回避的矛盾赤裸裸的堆在了他鼻子底下
两个人彼此沉默良久
方才沸腾的气温渐渐降下去
像是流火掠过灰烬
江西会客厅门上的电子时钟一秒一秒的踱着步
那一寸的光阴长得近乎惨烈
路必行终于开了口
声音沙哑的说
不吵了好不好
听我说句话
林静恒不置可否的锤木看着他
哈登博士说你被困在太空监狱里
两千多次试图冲破封锁的信号
路必行说
从哈登博士嘴里套出来的那点情报
已经够他猜个七七八八了
我计算过
从战庐精神网消散到被自由军团捕捞
中间至少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人在爆炸后的宇宙射线下无法存活那么久
所以我猜你应该顺某种方法给毁掉的生态仓加了一道保护罩
并且在这个过程中受了严重的大脑创伤
哈登他们都觉得伤害是不可逆转的
所以
到底是有多重
你昏迷了多久
两年
林静恒语气没什么起伏的回答
随即他又刻意挑明了什么似的说道
没有你想的那么长
我说的是沃脱时间
沃脱时间四个字刺耳
陆必行的手指绞的更紧了
猜测归猜测
永远也不如那个人亲口说出来的真相
卓人
他声音发涩
两年
救你的人没有采取任何有帮助的措施
哈登说他想让你保持现状
那倒没有
他采取措施了
林静恒说
他想把我变成一具标本
陆必行的手指关节嘎啦一声脆响
林静恒仰头靠在墙上
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
天花板的纹路简洁而雅致
没有多余的情绪和表达
是个标准的总长会客间
我以前觉得
只要有一口气在
有个人我就非见不可
有个地方我非回不可
有个承诺也非践行不可
所以不敢死
我得从缝里扒出一条生机
把意识粘在残余的精神网上也不敢消散
借着小行星公转到近日点时那一点恒星风暴的扰动
要醒过来
我还得装失意
装傻 装温柔
就为了从海盗手里骗来一点喘息的余地
装的时候甚至不敢仔细想
这个海盗是我亲妹妹
林静恒说到这儿突兀的闭了嘴
隐约觉得后文伤人不该说
可是那些话就像呕吐时酸水已经涌进了嗓子里
实在是忍不回去
林静衡差点把牙咬碎
才屏住了夏文
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自己消化掉
陆必行就忽然接话说
你以前觉得
那现在呢
现在觉得这一切都没有什么意义对吧
你想这么说
我看得出来
他太擅长察言观色了
一眼扫过去
就把林静恒憋回去的话强行拖出来
摊开在两人面前
我不值这个
陆必行静静的继续说
我也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做
才能不让你这十六年里吃的苦落空
你能不能告诉我
静豪
我
我真的背不动这么
这么沉重的期望
你喜欢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我真的是很想把他还给你
可是只能狗尾续掉
林静恒一扭头想说什么
陆必行却再次打断他
陆必行生气缓和
就像是早年耐心的给他那些熊学生讲道理一样
他说
你能不能不要撒谎说不管我变成什么样你都喜欢
咱们都坦白一点吧
静恒
我认识你
哎
这么往前一倒
独立年后沃托年
我也算不清了
就算是有二十多年了吧
在北京星上是君子之交
后来在战乱里患难
我开始纠缠你
再后来你走了
我就把战炉那儿关于你的一切记载反复拿出来看
来来回回
我单方面的陪着你从十几岁的孩子长到联盟上将
陪了也就百十来遍吧
我了解你
比你想象的还要了解
我现在是不是偶尔会让你想起联盟的元帅
还有自由军团的那位
那你想的没错
我以前也觉得他俩都是疯子
现在却越来越能理解他们了
你喜欢的是他
当着我的面儿
你不敢回头看
可是你喜欢的就是他
我知道你不喜欢一个总是处心积虑
总是让你紧张疲惫
将来有可能会和他们一样逼迫你的人
是不是
陆必行抬起头
眼睛里有某种惊心动魄的东西
像是黑暗深处一场无声的风暴
让人窒息的沉默再次蔓延
片刻后
林静恒如他所愿的坦白了
他说
是
这一个字儿终于撕裂了粉饰的太平
林静恒说
我不喜欢每天擦你在想什么
也不喜欢时刻掂量着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我讨厌走钢丝四的私人关系
也没耐心做类似修复重三机甲的琐碎活
我觉得很累
yeah
是有断头台的铡刀落下
瞬间让人尸首分离
陆必行想朝他挤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然而失败了
他的喉咙来来回回的滚动了几次
发不出一点声音
胸口一片冰凉
像是活生生的逼近了死亡
林静恒拉开会客厅的门走了出去
守在门口的家用检修机器人进来
敲敲打打的动手检查起被他破坏的门轴和墙面
制造了一点儿小噪音
陆必行闭上眼
黑暗中
那人走远的脚步声清清楚楚
他想不顾一切的扑上去
想抓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的把他抓回来
可是一点力气也没有
就像冰冷的河水浸没过他的头顶
灌进了四肢
不停的把他往下拽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淹死
可是
我能怎么办啊
陆必行狠狠的一激灵
酥的睁开眼
林静恒竟没有离开家
而是上了楼
他站在曲折的楼梯上
突然回头朝他吼了一句
我活着就剩这一点意义
不喜欢就能不要吗
陆必行呆住了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站起来的
回过神来的时候
只听见楼上一声门响
林静恒摔上了书房的门
还不等陆必行在楼梯下徘徊出个结果
林毕恒又自己冷着脸从书房出来了
他想起陆必行作为第八星系行政长官
经常需要在书房召集线上会议
搞不好什么时候要用
于是在陆必行欲言又止的目光住注视下
他直接上了阁楼
把门锁上了
客厅里的大鱼缸波光粼粼
一条斑斓的热带鱼吐了个泡泡
一场冷战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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