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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集

北齐市国营纺织厂的会议室里

简陋的摆着一张长木桌

木桌前方是一块空无一字的黑板

黑板上方贴着安全第一几个红色的大字

木桌两侧

分别坐着纺织厂的两名主任

三名副主任

以及六名班长

还有最末端处的李婷和立春楠

除了李婷和丽春楠之外

其他人无不疑惑的看着刘总

仿佛没有完全听明白他话语中所表达的意思

其中几个人还以为刘总是在给他们的生活或者工厂带来了新的希望

不料

刘总接下来说的一番话

又将他们推向了绝望

刘总说道

为了这个企业的发展

我们现在要响应国家的号召

重新进行资产重组和产权改制

进行这个最优化的调整

为了从我们基层工人们的立场考虑啊

我们讨论之后的建议呢

就是做一个下岗分流

还有工龄买断

这下岗分流

就是对下岗的工人们

我们会根据实际情况进行安排

可以到别的单位继续工作

还有另外一种选择

那就是工龄买断

呃

按实际工作年限长短来领取一笔补偿金

拿到这笔补偿金之后啊

也可以自己外出去做些生意

对于那些高龄的员工

如果不愿意下岗

也不愿意买断工龄的

厂里也会进行一个

呃

实行协缴啊

就是帮助他们缴纳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

但是呢

不发工资

他们等到退休之后啊

可以自行领取养老金

呃 在这之前

可以自己在外面找些事情做

或者提前回家养老也可以

刘总说到这里

停了下来

拿起桌面上放着的茶杯喝了一口

他甚至没有多看其他人一眼

就在心里默认了他们对现实的接受能力

一个人继续说道

所以

今天开会的目的啊

就是希望你们作为基层管理人员

作为基层工作人员的代表

要好好的和工人们进行沟通交流

给他们做好思想指导的工作

引导他们根据自身的实际情况选择合适自己的方案

一切呀

都要从实际出发

对吧

合同和通知单呀

都已经准备好了

大家都领回去看一看

准备好了就让他们签字

好让厂里也早一点做出安排

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沉默凝聚在会议室里

在座的几名主任

副主任和班长似乎一时间消化不了刘总所传达的信息

他们迟疑着

不时相互对望

好像每个人都在等待着对方率先发出声音

可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否还能够发出声音

坐在角落处的丽春男沉浸在悲伤的沉默里

一阵持续不断的滋滋声从深灰色的铁架玻璃窗户处传了进来

丽春男透过窗户望出去

远处震动布止的浅绿色和灰色机器下方

积聚着密密麻麻的白色

白色的棉花

白色的棉线

还有工人们白色的帽子和白色的制服

聚聚在一起的白色沿着同样是白色的墙壁蔓延着

依附着

仿佛他们之间已经成了一种共生

紧密的连接在了一起

丽春楠不由得担心了起来

思索着这样沉重的话题该怎么向工人们提起呢

他们真的能够接受这样的结果吗

真的能够放下这份他们投入了一辈子或者半辈子的工作吗

真的下岗了

离开了

他们还能做些什么呢

他想着想着

好像自己也在片刻思索中不经意间陷入了这片白色

比起红色的恐惧

白色带给他更多的感受是一种茫然

他想

如果真的以后有一天

这样的事情也发在了自己身上

他会怎么办

他确实想象不出任何充满希望的结果或者可能性

只有积满了的白色

白色遮住了亮光

遮住了视线

也遮住了希望和未来

忽然间

在这片白色中

他好像看到了多年前他刚刚认识楚子君时的一个片段

他记起了他们第一次看电影时的场景

丽春男也想不明白

为什么他们偏偏阴差阳错的选中了这部人道中年

而不是其他的喜剧电影

电影院放映厅里坐着稀稀落落的客人

一道光柱从他们身后上方的小窗台照向前方的大荧幕

荧幕上呈现出女主角潘红憔悴又绝望的面孔

那时候的丽春楠身处于爱情的甜蜜以及二十岁的美好青春岁月里

他难以感受到潘红脸上试图传达出的苍白与无望

直到今天

他才意识到

一种相似的苍白也开始闯入了他的生活

渐渐的

在这片似曾相识的白色中

再次浮现出了楚子君的身影

他转身就被白色遮住了

接着

丽春楠看到了昨天晚上那个男人的背影在这片白色中透了出来

他匆匆看了一眼手上戴着的手表

心中感到一丝莫名的焦虑

他想

一会儿回去晚了

会不会就看不到他了

要是这次见不到他

可能以后再找到他就难了

我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长什么样也没有完全看清楚

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会议结束丽春楠就跑了出去

他穿过工厂的大堂

从一群已经无事可做的簇拥在一起的工人群体里挤了出去

仿佛每个人都在不安的向他询问

开会到底说了个什么呀

是不是要赶走我了

怎么开了这么久啊

丽春男只能一边挤着一边回应道

一会儿通知就发下来了

你们再过去看看

丽春男已经顾不上工人们悲凉的处境

他连同样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可能性也抛到了脑后

一心只想快点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