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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二十多辆卡车排着队浩浩荡荡进入沁多草原时
所有看到的人都感觉到了一种非凡力量的存在
都在猜测车厢里到底是什么
车队在县城停了下来
许多人都在围观
丹东县长接了司机们去县政府食堂吃饭
吃刚宰的肥羊
还有请牧人装好的血肠和肉肠
吃的司机们满嘴流油
都说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肉
车队再次启程
已经没有正儿八经的公路了
只有一条随意撵出来的车道
起着指引方向的作用
车慢下来
好奇的鹰盘旋着跟在后面
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班头雁也跟在后面
百灵鸟扑棱愣的不停的飞起落下
青脆的周鸠如同茂盛的牧草
都能看得清迎风摇摆的样子
突然
又有东西跟过来了
是一群藏野驴
他们的后面照例有狼
狼随随便便走着
没有要扑翻对方吃肉的样子
藏野驴似乎并不怕
走姿优雅
神态悠闲
有个司机打响喇叭
向藏野驴致意
藏野驴们愣住了
一个个仰头停下来
纹丝不动的望着汽车
突然一阵骚动
轰隆隆的声音爆发而起
他们跑起来
但没有跑远
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
继续悠然自得的边吃边走
喇叭又响起来
所有的喇叭都响起来
但藏野驴们已经不在乎了
有的瞧着
有的瞧都不瞧
车队在路上停了一宿
第二天中午到达沁多小学
每朵红的叫声就像晴天里的雷鸣
父亲从校门内冲出来
望着车队惊愣在那里
怎么回事
并不像战曾县长说的嘛
就算李志强是处境不好
也还是能解决问题的
这不是来了吗
几乎已经放弃希望的父亲像孩子一样跳了起来
喊道
大家快出来看呀
学生们蜂拥而出
学霸站在不远处自己的帐房前
同样也是一脸的惊讶
领头的司机把物资清单交给了父亲
父亲看着
脸上闪烁狂喜的光辉
真的一次性运来了
建校物资和办学物资一应俱全
甚至比他预想的还要齐全
他呵呵呵笑着
让女同学赶紧烧茶
再把赞巴和风干肉端出来
爵巴走过来
说
叫人来卸车吧
宰两只羊的
要脸
父亲说
我也这么想
爵巴转身上马去叫人了
这是相当美好的一天
桑杰带着一些牧人来到了这里
有的卸车
有的宰羊
卸车的时候
他们唱着歌
有个奶奶对我说
翻过那座山
再走就是金子山
走过这片园
再走就是奶子园
有个哥哥对我说
吃掉的牛羊不是牛羊
是大小骨头
过去的苦难不是苦难
是幸福源头
一个一直忙着四处查看的青年来到父亲面前
说
我叫韩普
是西宁设计研究院的工程师
欧阳 太好了
父亲说
你跟我们有的学生差不多大嘛
就已经是工程师了
含普蓝衣蓝裤蓝帽蓝鞋
这时又从蓝挎包里拿出卷起的图纸给父亲看
我参考了西宁的一些学校
大致就是这样的
还要根据地形做些修改
父亲看了看
说
院子太小了
还可以大一些
我去过西宁的师院附中
比他只能大不能小
含普说
有那么多学生吧
附中的学生应该有六七千吧
现在没有
将来就有了
我想办一所我死了以后还是好学校的学校
有几个女学生过来
毫无顾忌的围着韩普看
韩普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父亲说
你长得太白净了
等过几天太阳在你脸上抹上一层黑
他们就不看了
卸了一会儿的桑杰走来
老远就说
说强吧校长啦
你的法力大得很
都超过观劝家阿尼了
一下子又来了这么多东西
父亲说
轻轻飘过的祥云不让人知道
轰轰走过的黑云吓人一跳
这么多物资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是你不知道的人眷顾了庆多草原
建校工程很快开始了
父亲以为自己是理所当然的负责人
但敲定图纸后
仅仅过了两天
他就发现不是了
爵巴才是
因为只有爵巴能做到无偿调来劳力
而且来了不会偷懒
人前人后一个样
正在挖掘机的时候
父亲对爵巴说
只有小工
没有大工
你说怎么办
大工是什么
木匠和泥瓦匠
爵巴说
我知道一个匠人
家在夏瓦尼措
那里最早的雕房就是他家造起来的
父亲说
一个太少
至少得十个泥瓦匠
五个木匠
找到一个就能找到十个
让匠人去找匠人吧
爵霸骑着早红马离开了学校
几天后回来时
已是一支二十一个人的队伍了
其中一个竟是眼镜曼巴
父亲小声问爵霸
没有报酬的事
你说清楚啦
爹爸说
怎么没有
供吃供喝就是报酬
那么眼睛曼巴呢
是我请的
也是乡萨主任派的
他今天是来看一看
以后会住在学校
孩子们有了病就不用跑远路了
父亲转忧为喜
那就是校医了
我们连校医都有了
很快
地基挖好了
接着就是砌墙
学霸和工程师韩普把施工安排的井井有条
一所在牧区草原绝无仅有的学校正在崛起
一天一个样
父亲插不上手
也不想插手
他的主要工作仍然是教学和管理学生
一天早晨
父亲一起床就去了学霸的账房
他说
我梦见李志强了
他好像坐在一座山头上
一脸苦交的说
你把我忘了吗
醒来一想
物资收到了
学校开建了
都没有给人家汇报一声
你看我这个人
这么大的事都疏忽了
我今天要去县上给秘书长打电话
学校就交给你了
学霸说
没有李志强就没有学校
你赶紧去
要是人家不高兴
你就多多的点头哈腰
点头哈腰可以
可惜电话里秘书长看不见人一点头哈腰
话也是弯的
他能听出来
父亲又给含普说
麻烦你给学生上几节课吧
上午是语文数学
下午是数学语文
韩普一来就住在学霸的账房里
他边穿衣服边说
放心吧 讲吧
校长
学生的课本我都看过了
从一年级到六年级
我都会
父亲吃了几口风干肉
就出发了
草原花季的尾声里
日感呼吸着最后的香气
轻快的奔跑着
均匀的绿色大面积的起伏
从天边启程
走向另一个天边
太阳就像一把宝光四射的巨剑
哗哗的挥舞
风吹来
斑斓的风吹来
鸟飞过
洁白的鸟飞过
蓝色的穹顶下
所有的都在沐浴
善解人意的日嘎让心急的父亲早早的来到了线上
父亲看看还在高照的艳阳
丢开日嘎
一头闯进旦曾县长的办公室
说 县长啦
别紧张
我不是来冲你要钱要东西的
我是来打电话的
请给我倒杯茶
渴死了
学校建的怎么样啦
好的很
牛犊子一样
正在长
越来越大了
等你下次去
你就不认识那个地方
是曾经的一间房
说着拿起了电话
自然又是县上转州上
州上转省上
省上转到了办公厅
麻烦你找一下李秘书长
你是谁
这个时候找李志强
说着不屑的哼了一声
扣了
父亲愣愣的
意识到李志强可能出事了
创建庆多中学肯定是他办的最后一件事
他放下电话说
县长了
麻烦你告诉果果
让他去学校说一声
我去西宁了
说罢就走
丹东县长端着一杯浓艳的茯茶追出来
喊道
茶不喝了吗
别忘了带些吃的
我给食堂打电话
日嘎
跑起来了
父亲甩动着缰绳
说
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能跑多久就跑多久
我知道
世上再也没有谁比你更懂得我了
日嘎打着响鼻回应着主人
一匹好马的本能告诉他
最快的速度一定不是闪电
狂躁永远是奔马致命的弱点
耐力的无穷才是快速接近远方的保证
它控制着力量的爆发
让肌肉的鼓动带着鸟鸣般的节奏
有力又不失均匀
而四体的摆动则像烈烈的徐帆
有积云的自如
有快风的敏捷
云一直在飘
风一直在吹
除非父亲要求停下
终于到了
是个中午
父亲先去办事处寄存了日嘎
然后直接去了省政府
没有人理睬他
更不可能告诉他李志强在哪里
正灰心丧气的往外走
有人追了上来
问道
你是哪里的
找李志强干什么
父亲觉得没有必要隐瞒
就实话实说
那人突然变得有些诡谲
小声说
他病了
你可以去省人民医院找找
父亲先去找了母亲
让他打听清楚了李志强的情况
又说了自己的想法
然后去邮局拨通了旦曾县长
麻烦他把果果叫来
有事情要商量
戴曾说
什么事情你要背着我
父亲说
你最好不要知道我过来了
父亲问
听说你现在是县政府办公室的负责人了
县上找不到合适的人
叫我临时负责
你有没有办法带几个人和一辆车来西宁
县上的车是我管的
只要县长不干涉就可以
两天后
果果带着几个人和县上的卡车直接来到了医院的后门
等了一会儿
父亲和母亲便搀着李志强悄悄走了出来
果果过去几乎抱着把李志强塞进了驾驶室
父亲说
李秘书长
快说你家在哪里
把老婆孩子也接上一起走
李志强声音微弱的说
我没有孩子
只有妻子
妻子已经跟我离婚了
父亲催促卡车
快走
立刻出城
郭果
李秘书长就交给你了
你要拿命护送他到金多草原
哪里也别去
直接去学校
把他交给爵吧
卡车疾驰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