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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集
说来也怪
他俩上岸之后
风速明显降低
那幻听随之又来了
这回黄连长也听到了
他驻足抬头观看
傅平安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岛屿东面的高山上
有个人影正迎风高歌
也不怕被风吹捧啊
黄连长说
海上的风和大陆上的风完全是两个概念
真能把一百多斤的人吹飞了
迎着风别说唱歌了
就是张嘴说话都不行
整张脸都被风吹得变形了
还唱歌呢
准确地说
那个人是背着风唱歌
风把歌声带过来
他们才能听见
唱的是美声帕瓦罗蒂的我的太阳
这个岛上都是怪人哪
三七四岛是个水滴形状的小岛
东西狭长
最宽处是东部的石头山
南北宽六百米
海拔三百七十四米
东西长一千五百多米
面积不到一平方公里
码头在被封的西部
上岸之后
能看到山脚下一排平顶房
那就是他们的营房
平房前还有块水泥地
竖着旗杆
此刻旗杆上光秃秃的
啥也没有
两个新人走到营房前
推开一扇门
屋里没人
又推开一扇门
这是宿舍
屋里摆着几张床
两个人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
明明看到新连长驾到
却没有一个人站起来敬礼
一个正在看书的兵头也不抬到
把门关上
付平安注意到
他看的不是什么正经书
封皮花里胡哨的
这在大院里被班长看到
肯定要没收的
黄耀武似乎早就料到这副局面
放下背包
关上门
摸出烟来
笑呵呵的说道
兄弟们好啊
我叫黄尧武
这位兄弟叫付平安
我们都是新来的
看皇叔的兵抬头道
给养呢
黄尧武说
哦
补给船走了
下次再来送给养
你们也知道
风浪太大
冰说没有给养
你跟我这儿扯淡呢
多两个人
这饭都不够吃啊
黄尧武的笑容僵住了
他是想平易近人
不愿意拿军衔和职务压人
但这些表兵也太过分了吧
傅平安忍不住了
他厉声喝道
立正
两个兵大概是下马威玩够了
这才懒洋洋的起身
一脸无所谓的站着
胡乱的敬了个礼
黄尧武回礼
又笑了
你们也自我介绍一下吧
兵们看了看他肩上的魏军衔
还是给了些面子
看黄书的兵说道
我叫高晓波
三级士官
另一个兵说道
我叫祝梦军
一级士官
黄尧武说
还有一个大神呢
山上唱歌那个
高晓波说
啊
那是潘兴
我们的元帅
歌神
哎 别管他
浪够了就下来了
富平安都傻眼了
不是一个连的驻军吗
怎么才这三个鸟人呢
加上自己和连长
才五个人
这高晓波是个十一年的老兵
上级不在的时候
就是他负责的
他拿着钥匙带着新连长检查了武器库
有兵就得有武器
三七四岛最早是归海军管的
那时候装备有四门幺三零加农炮
早就撤走了
柜子里只有四只锈迹斑斑的八一杠
海岛上潮湿
风里都带着盐
枪不勤加保养很容易生锈
还有两支五四手枪
这就是全部武器装备
岛上没有灯塔
也没有雷达站
码头只能停靠小船
军事上毫无价值
傅平安想象不出来
黄连长所说的重要战略价值到底在哪儿
现代战争条件下
一颗航弹就把这个岛炸平了
铸几个兵是为什么呢
看这几个屌兵的操性
他就明白了
这哪是驻军的岛屿啊
分明是一个大型的禁闭室
放这些人在这里自生自灭
而自己也是被抛弃的一员
不大功夫
歌声由远及近
唱歌的人将一首张雨生的大海演绎得淋漓尽致
不用问
是潘兴来了
门一开
黄连长带头鼓掌
哈哈哈
不错不错
唱的不错
可以参加守备区文艺汇演了
歌声戛然而止
潘兴冷着脸说道
没兴趣
高晓波说
老潘
这是咱们新来的连长
老黄
潘兴说
看见了
高晓波说
呃 那啥
呃 连长
初来乍到
咱们设宴款待吧
好不好
我们这儿没有专门的炊事员
每天轮流做饭
今天呢
大家都露一手
热烈欢迎黄连长和新来的战友
呃 呃 叫
叫啥来着
黄连长打开自己的背包
从里面拿出两条红塔山
四个黄桃罐头
说道
来得匆忙
就带了这些
岛上就兄弟们几个
也不分你的我的了
我建议来个共产主义
你们说怎么样啊
高晓波笑道
连长
我们早就一路小跑进入共产主义了
这是傅平安来到岛上的第一顿饭
燃料早就没了
岛上也没有柴火
不能生火做饭
只能吃干粮
三个兵可谓是倾其所有招待新同志
压缩饼干
什锦罐头
一瓶白酒
五个茶缸子
就是最奢华的盛宴了
黄连长把黄桃罐头打开
每人面前的茶缸子里放了一块
先来点甜品啊
你们远离大陆
吃不上水果
补充点维生素吧
高晓波说
连长 讲究啊 啊
咱们也有神秘大礼奉上
一使眼色
祝梦君拿出个小小的蛋来
个头比鸡蛋小
比鹌鹑蛋大
海岛上没有鸡鸭
这肯定是海鸟蛋啊
三七四的特产鸟蛋哎
高蛋白
污染纯天然
祝梦军表演了一首单手磕蛋法
在连长和傅平安的杯子里各磕了一枚鸟蛋
又补充了一句
大伯啊
吃啥补啥
高晓波说
这几天呢
海况不是很好
不然就有新鲜的鱼吃了
谢谢了
黄连长端起茶缸
将生鸟蛋一口吞了
完了
高晓波给他们倒了一点白酒
连长
喝一口压压腥气
你们不吃生蛋
不大习惯
这岛上呢
条件太差
我们如毛饮血
酒吧
吃鱼呢
也是刺身
黄连长端起杯子
大家一起吧
五个人碰了杯
干了杯中酒
黄尧武见气氛还算融洽
便开始讲话
兄弟们
同志们
我是你们的新连长黄尧武
虽然我是连长
是岛上的最高指挥官
但是
那是在战士
平时呢
我就是一个老兵
不瞒你们说
我不是军校科班出身
我是战士提干的
你们看得起呢
就喊我一声老哥
喊老黄
喊连长都行
无所谓
咱们今后有一段时间
要日夜在一起厮混了哈
我这个人呢
没什么架子
也没什么心眼
有啥事
就喜欢放在台面上说
大家如果有事
也直接说
别藏着掖着
咱们快快乐乐的在岛上驻守
好不好啊
高晓波带头鼓掌
其他三个兵也鼓掌
只是人数太少
稀稀拉拉的
不够气派
黄连长接着说
这岛上艰苦
我对大家没什么要求
就一向要记住
自己是个军人
怎么放松怎么玩都行
军人的职责
军人的素质
不能丢下
我讲完了
连长敞量还是高晓波举杯
哎 我建议啊
咱们大家每人敬连长一杯
白酒就这么一瓶
所谓的干杯
就是抿一口而已
不存在灌人的条件
虽然酒少菜差
但是喝得尽兴
傅平安观察
这个人和大院里的干部战士都不太一样
黄连长外表忠厚
看起来做事做人都很靠谱
换一个角度去想
这个人肯定不是八面玲珑的角色
是拿真心换真心的诚实人
要不然也不会被发配到三七四
高晓波是除了连长之外
岛上军衔最高的病第三期士官
这个人比较活泼开朗
善交际
是三个冰中的润滑剂
祝猛军斯斯文文的
还戴着眼镜
不像是个兵
倒像是个大学生
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那潘兴呢
是个标准的愤青
任何时候都气冲冲的
好像天下人都欠他二百块钱似的
不知道在别人眼中自己是个什么形象
也许是个沉默的怨妇吧
一瓶白酒五个人喝
很快就干完了
黄连长问
还有酒吗
答约最后一瓶
大家只能以水代酒
就是水也很珍贵
淡水已经用完了
现在喝的是过滤之后的雨水
只有红塔山管够
黄连长虽然是军事主官
但做起思想工作来还一点不差
天黑了
发电的柴油也快没了
只能省着用
五个人围着一个蜡烛
抽着烟
开始唠心灵嗑
黄尧武要求每个人都说出自己的来历
怎么当兵的
怎么来到三七四岛的
他先带头说了
我是山东威海荣成人
海边渔民家庭出生
打小呢
就跟着我父亲叔伯们出海打渔
我父亲的梦想是让我当个开军舰的海军
我十八岁那年报名参军
验上了兵
结兵的干部也确实是蓝军装的海军
可是到了半道上停下车
干部让我下来上另一辆车
于是乎呢
我就莫名其妙的当上了陆军
助猛军问
这是咋回事啊
高晓波说
这有啥奇怪的呀
换兵了呗
海军伙食好
技术兵重
这军装也拉风啊
海魂衫啊
飘带帽
军港之夜一唱
多浪漫呢
谁不想当海军呢
空军也行啊
是吧
陆军呢
都是头老帽
黄尧武说
对
换兵了
反正没有到部队
把档案一调换就行
部队也不在乎来的是赵钱孙李还是周吴郑王
生龙活虎的年轻人就行
于是呢
我就穿上了绿军装
不过
和海军的缘分还是没断
我先当的志愿兵
然后考的军校
上的是陆军的船舰学院
呃
学驾驶技术
开舰船
大概是血脉里的东西使然吧
我开船的技术还行
有一次在船厂顺流靠码头
八十米的船给我留了九十米的空间
我停的是严丝合缝
一把劲
把船长领导都看傻了
说这么多年
没见过有人操船操的这么溜达
而且是个陆军
众人哈哈大笑
傅平安想到白天黄连长驾驶登陆艇的英姿
不禁对这个人多了几分钦佩
就问他
连长
你拿海军说事
那个艇长怎么就生气了
黄连长说
咱们陆军船舰大队的人
最瞧不上的就是海军的同行了
虽然我上学那会儿
教开船的都是海军借过来的人
咱们解放军是大陆军的
有着光荣传统的
一不怕死
二不怕苦
干啥都是顶着困难上
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敌人的机枪在面前扫射咋办呀
拿胸口顶上去呗
冲锋的路上有地雷咋办呀
拿身体滚过去呗
一切为了胜利
这才是咱们陆军的风格
海军嘛
是小兄弟啊
技术军种
穿白裤子白皮鞋的体面人
咱们国家海军力量不行
就那么几艘驱逐舰当成宝贝疙瘩
生怕磕着碰着
如果今天来的是海军的船
打死他都不会靠岸
耽误几个兵上岸不算什么
过几天再来就是
可要碰坏了装备
发生事故
那是要摘帽子的
所以嘛
咱们陆军开船的一贯瞧不起海军开船的
